10月5日，以沙特阿拉伯为首的石油输出国组织（简称欧佩克）与以俄罗斯为首的非欧佩克产油国，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召开第33次部长级会议，决定自11月起将石油日均产量减少200万桶，一直持续至2023年12月。消息一出，国际原油期货市场价格持续走高，美国随即对沙特表示失望，更有言辞激烈的民主党籍国会议员扬言报复，引发媒体关注。

 产油国减产大超预期

 本次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举行的部长级会议，是自2020年3月以来的首次线下会。会议原计划以视频会议方式召开，后突然变更，临时召集23国部长及代表进行面对面会谈，引发外界关注。

 此次决定大幅减产的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又被称为“欧佩克+”机制，其中，非欧佩克产油国包括俄罗斯、墨西哥、阿塞拜疆等国。这些产油国自2016年年底开始合作，此后逐渐形成一系列会议机制，包括部长级会议。

 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在会后发布的公报中强调，减产意在“以积极主动和先发制人策略，应对全球经济和石油市场前景的不确定性”。客观来看，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决定大幅减产至少有4点动因。

 其一，受全球地缘政治博弈加剧和新冠肺炎疫情持续蔓延等负面因素影响，世界经济下行压力不断加大，或导致中短期石油需求持续低迷，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需未雨绸缪调节供给端“阀门”。其二，欧盟对俄罗斯原油和石油产品的新一轮制裁将分别于12月和明年2月生效，其中设定了俄石油出口价格上限，影响产油国利益与市场规则，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不得不提前应对。其三，当前，相较已然走高的天然气和煤炭价格，全球油价仍在100美元以下相对低位震荡徘徊，未来小幅上涨符合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利益。其四，虽然“伊核协议”前景晦暗不明，但多方开展的谈判意愿仍在。若协议达成，伊朗石油产能释放，则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需提前做好供需平衡准备。

 值得注意的是，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宣称的日均产量减少200万桶只是目标数值。受多重因素影响，其实际减产量可能远低于目标数值。当前，包括俄罗斯在内的许多成员国产油量已低于配额目标，减产空间较小。因此，此次减产主要由沙特和阿联酋等国承担。沙特能源大臣萨勒曼表示，实际减产量预计为日均100万至110万桶。这也表明，本轮减产的实际效果相对温和可控，关键的调节钥匙掌握在海湾国家手中。

 美国威胁或“言胜于行”

 今年7月，拜登访问中东的重头戏就是赴沙特“找油”。此后，美国又联合欧洲盟友不断对沙特、阿联酋等国施压，促其增产，但成果寥寥。此次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大幅减产，更是直接亮明态度。不少美国民主党政客愤怒指责沙特等国的做法是“背后捅刀”。

 当前，美国内选举政治升温，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的减产决定引发新一轮争吵。美共和党政客指出这是一场巨大的“外交失败”，美国在中东国家“丢了面子也折了里子”，已经难以控制国内通胀加剧导致的经济困局。美民主党议员纷纷加大对沙特等海湾国家的抨击力度。10月6日，3名民主党议员提案要求撤回美国在沙特及阿联酋部署的军队和导弹防御系统。10月10日，美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梅嫩德斯敦促政府冻结与沙特的一切合作，包括军售与安全合作。对此，沙特外交国务大臣朱拜尔回应称：“沙特没有将石油政治化、武器化……恕我直言，美国油价高升的主要原因是，美国炼油设施已持续短缺20余年，美国已经几十年没有新建炼油厂。”

 美国白宫在表达失望之余，不得不采取若干反制措施。首先，释放更多战略石油储备库存，以平抑油价。其次，要求能源部长寻求额外措施立即增加国内产量。再次，考虑放宽对委内瑞拉的制裁，重新开放其石油出口。最后，促请两党资深参议员推动“反石油生产和出口垄断法案”，对欧佩克施加压力。整体来看，目前，美战略石油储备已降至近40年最低，难有更大释放动作，其他举措则是“远水难解近渴”，其恐吓意味大于实际动作，反制力度有限。

 石油纷争折射中东变局

 当前，大国博弈格局不断变化。放眼中东，美国战略力量持续收缩，地区形势呈现出“海洋霸权”自大陆腹地退潮后的分化重组状态，并形成三大趋势。一是持久纷争后，和平与发展逐渐成为地区国家共同诉求，沙伊关系、阿以关系同步缓和。二是域外力量对中东的影响趋于多元平衡，地区国家战略自主性不断上升。三是以海湾阿拉伯国家为代表的地区强国，正着力寻求适合自己未来发展的改革之道，在变局中谋求新的有利位置。

 在这一复杂背景下观察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的减产决定，可知这正是沙特等国求新求变、以更加独立自主的姿态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题中之义。分析认为，当前，沙特、阿联酋等国对内需突破“石油诅咒”（指蕴藏丰富石油资源的国家在开发石油资源的过程中未得到良好发展，反使民众陷入困苦）和人力资源匮乏等困境；对外需与美国等产油大国持续竞争，并应对地区纷繁乱局。因此，近年来，沙阿两国试图以能源产业转型为核心，推进两国财税、劳动力市场和社会文化等领域改革，希望以此为突破口，赋予国家新的内生发展动力。

 不过，分析人士认为，美国在中东退而不离，仍希望以“离岸平衡”发挥影响，而沙特与美国非对称性相互依赖的天平虽有变动，但其对美安全依赖等核心诉求未发生根本变化，故而不会与美国决裂。可以预计，欧佩克与非欧佩克产油国减产既因利益而来，也将因利益而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