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国际石油公司在外部环境方面经历了疫情及其长期影响、俄乌冲突和中东地区地缘政治紧张、全球应对气候变化和能源转型路径不统一，以及世界经济复苏缓慢、油气需求增长放缓、油气项目投资决策延迟等挑战。全球油气行业和国际石油公司的发展战略、能源转型路径及公司治理也经历了重大调整。从目前来看，主要国际石油公司对未来企业发展的认识基本一致，战略方向基本趋同，但在经营策略、转型实施路径等方面则呈现差异化。

 油气业务“归核化”战略趋同

 全球气候治理从2019年开始进入快车道。面对全球能源转型大势和国际能源格局深刻调整，主要国际石油公司也积极求变、主动作为，主要表现包括：对外公布各自的低碳发展计划和“净零”目标、削减传统油气能源投资和产出、剥离传统油气能源资产、增加绿色低碳可再生能源业务、并购风光发电等可再生能源资产。

 然而，2019年开始的全球极端天气频发以及随后爆发的疫情，致使欧洲、亚洲部分国家一度出现能源短缺和区域限电现象，能源安全再度被各国政府和油气企业列为优先考虑事项。随着俄乌冲突在2022年初全面爆发，一方面，国际油气价格高企将主要国际石油公司的经营业绩带到了历史新高；另一方面，受到生产成本高企、供应链不完善、产出效率较低、运行稳定性较差等因素的制约，可再生能源的经济性迟迟未实现有效突破，激进能源转型给能源供应安全带来了现实问题和潜在隐患。面对投资者在股东回报和股票回购方面的诉求日益增长的现实，国际石油公司不得不在短期利益和长期可持续发展之间、短期现金流和长期资金流之间寻求平衡。

 从2024年初开始，国际油气公司陆续减缓油气业务削减计划，退出经济性差且存在较大运营风险的可再生能源项目，剥离低效可再生能源资产，重新聚焦油气业务。目前，国际石油公司在油气业务“归核化”方面的认识基本趋同，普遍认为油气资源依然是全球能源行业的战略基石，是国际石油公司核心竞争力的主要来源。油气业务持续增长获取的现金流，不仅是当前油气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基础，更是未来规模化发展低碳业务的有力支撑。大幅剥离传统油气资产，可能导致暂时或区域能源供应安全问题，能源转型步伐过快，脱离传统油气业务，将破坏未来能源发展和转型的资本基础。

 经营业绩和市场布局出现差异

 在全球能源转型与地缘政治动荡的双重背景下，国际油气公司的战略选择呈现显著分化态势。欧洲油气公司因前期激进转型导致业绩落后，正积极回归传统油气业务以扭转颓势；北美公司则在坚守传统能源的同时，稳步推进低碳转型技术，兼顾股东回报与可持续发展；中东油气公司依托一体化产业链优势，持续强化下游业务与天然气投资。这不仅反映出不同地区公司对市场环境的差异化应对，也预示着全球油气行业未来竞争格局的深刻变革。

 具体来看，过去几年中，国际油气价格在相对高位徘徊，为国际石油公司带来了更多盈利机遇，但其经营表现并不均衡。欧洲石油公司前期实施了较为激进的能源转型计划，大幅削减油气业务，同时积极退出在俄油气业务，与一直坚守油气业务的北美和中东油气公司相比，不仅利润等业绩指标大幅落后，而且资本市场表现平平。以bp为例，2024年，bp股价下跌超过5%，而同期埃克森美孚股价则上涨了14%；市值方面，bp公司2024年最新市值仅为997亿美元，比道达尔能源低了约50%，不足雪佛龙和壳牌市值的一半，仅为埃克森美孚市值的25%。经营业绩、股价和市值等方面的大幅落后，致使bp在股利分配和股票回购方面与其他国际石油公司的差距越来越大。

 在这种形势下，以bp、壳牌、道达尔能源为代表的前期基于“大能源”战略发展的欧洲石油公司，当前的经营策略是重新聚焦油气业务。这些公司正在欧洲北海、非洲海域、中东以及北美地区寻找新的可快速开发的油气项目，并把提升经营业绩作为经营策略的优先事项。北美石油公司则对其前期实施的“传统化石能源+清洁低碳技术”的转型路线更加坚定，同时持续推进“油气+低碳负碳技术”的发展路径。其目前的经营策略主要表现为优先通过股票回购和增发股利的方式满足股东回报和资本市场需要，对低碳、绿色业务的投资也予以一定幅度的兼顾。以沙特阿美、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ADNOC）、卡塔尔能源为代表的中东油气公司则更加重视油气产业链一体化模式的稳定盈利和风险规避能力，对油气下游业务和天然气业务保持较高的投资热情。这些公司在资金充裕和市场向好的背景下，更倾向于加强油气下游业务、完善油气产业链布局。

 能源转型路径呈现“多维”特征

 在全球能源转型的浪潮中，国际石油公司的低碳转型路径呈现出显著的“多维”特征。受资源禀赋、市场环境、政策导向及公司战略差异的影响，欧洲、北美和中东的油气公司在能源转型中选择了不同的发展路径。欧洲公司以“大能源”战略为主导，积极布局可再生能源；北美公司则坚持“大油气”战略，稳步推进低碳技术；中东公司则依托资源优势，聚焦天然气和绿色技术研发。随着全球油气行业进入关键转型期，国际油气公司如何在传统油气业务与低碳投资之间寻求动态平衡，将成为决定其未来竞争力的核心议题。

 欧洲石油公司全面布局可再生能源业务。目前，尽管欧洲石油公司积极回归油气业务，也暂停或撤出了包括海上风电等部分盈利低下的可再生能源业务，但受资源禀赋和发展路径依赖的影响，其可再生能源业务的发展依旧在同行中保持领先。但欧洲石油公司的可再生能源业务在结构上有所调整，具体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缩减可再生能源业务布局版图，转而追求聚焦效应和规模发展；二是适度减少风光发电业务，增加CCUS、氢能和新能源充电业务。

 北美石油公司则继续坚持“油气+低碳负碳业务”的能源转型模式，加大对CCUS、生物质能和氢能等领域的投资，同时增加天然气发电业务，满足人工智能带来的巨大电力需求。这些公司在风光等可再生能源发电及电力销售等领域只开展尝试性探索。

 中东油气公司则牢牢守住油气上游业务的发展，在积极发展天然气业务的同时，一方面，利用区域风光资源优势，尝试布局风光发电投资项目；另一方面，加大对氢能、储能、CCUS等新技术的投入，寻求技术突破和技术领先。

 总体来看，国际石油公司对油气业务“归核化”的战略方向趋同，未来一段时期都会将投资集中在盈利率更高的油气项目上，追求石油产量稳中有升和天然气产量快速增长。可以预见，无论油气市场和油气价格如何变化，国际石油公司都会努力探寻传统油气业务和低碳投资之间的动态平衡。